一寒呵

北风

*嬴政x李斯

*史向短篇，逐客前时间线。有野史设定，不要深究

*早年给朋友的贺文其二，慎点

北风其凉,雨雪其雱。惠而好我,携手同行。

好哇,先生这是打算背着寡人出逃呢。一句还没念完，户边的人便藏匿不住了，玄黑滚金边龙纹的常服卷进来咸阳暮冬的寒气,激得李斯不由皱眉。

"说罢，客卿这是打算和谁跑呢?”一撩大麾径直坐在李斯身旁的席上，凤目挑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孤度："让我猜猜…是尉缭？还是……蒙恬？还是……”

"王上。"清隻的颊微侧了一下,使得一半面颊浸在了自窗透进来的霜色冷光之中，却意外勾勒出颈部分明的曲线，像只偏头啄羽的鹤。嬴政如是想。

"怎么，寡人这“狐”都在此了，客卿不"既亟只且”*1么？”

这就已经不是试探了。

"王上，臣不会。"李斯终于起身，是一种半跪的姿势，既像礼又如狎昵之态。

君不君臣不臣。

“何况,王上不会让臣走罢?"

这就是恃宠而骄了。还颇意味深长勾了嘴角瞥着嬴政。

"哦……”嬴政站直身，拉开了两人的距离："但愿客卿行如所言。"语毕冷笑一声，毫不避讳大敞开门，任风雪倒灌了半响，方摔门离去。

李斯半跪的姿势渐渐维持不住，以一个不太标准的"箕踞之态”——因为两膝弯还向后叠着伏在地上。双手已被方才一阵寒风冻变了色，支在地上半晌终于伸展向前，合上《诗》丢在一边。瞟着卷在下面散了一半的密简，终于发出一个无意义的“呵”声。

但最终那天，嬴政还是把李斯追回来了，而且是亲自。

当*2长刃收在颈上拉出一道血痕时，他看到嬴政的眼中分明的慌乱、然后便顺着那挟持自己的人的力，将自己的颈子又往前靠了一点让血流出来。

李斯喜欢极了看嬴政露出的那一丝慌乱。哪怕只是隐且张目即逝的。

心疼了？

呵。

北风其喈，雨雪其霏。惠而好我，携手同归。

那，陛下，我们一同"归”罢？李斯轻微地笑出声，把信物浑不在意扫落在地，起身走向外间。

"君侯可是想好了？”赵高带着一种谄媚又不屑的笑容凑上来："赵某等候多时了。”

李斯置若罔闻，倒像盯着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般细细着着赵高的脸，快把赵高脸上的皱纹吓得绷回去。

"赵大人。”李斯的唇角勾上一个很大的孤度,赵高却在这个笑容里依稀看到了当年的风华绝代与让人震畏的气势："我想好了，也的确打算答应你。"直了直身，目光掠过了户边缘渐薄的挡帘："但你也的确不该，怀疑斯对先帝的忠诚。"重重咬在了"忠诚"二字。

回过身不客气的拂袖送客，自己已开始哼起了曲儿。

其虚其邪？既亟只且！

李斯还是背叛了他，虽然他自己不这么觉着。

浩漫过原野的风裹着沙砺卷在李斯脸上，是极深的秋带来的西北风。依稀有谁喝了一声他的字，李斯有些茫然的回头。

寒光闪过，打在断魂刀的鬼头柄上刺入了他眼底。

陛下，我的确打算逃的。

他闻到刺鼻的血腥味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腥甜，被风一吹，散得丝丝缕缕像要具象化。

但是……

李斯想，他的血是喷出来的？还是那刽子手用刀甩上去的？在碧蓝的天上看到喷成抛物线的鲜血，在阳光下呈出诡谲绝美的鲜艳。

发丝被剑气冲到了颊侧，尘土荡涤而起。

吾欲与若复牵黄犬，俱出上蔡东门，逐狡兔，岂可得乎？

但我从没想过，不是和你一起啊。

*1：典出《邶风·北风》。此诗反映卫国贵族逃亡之事，描写了在国家危乱之际人们纷纷出逃的情景。此处是暗指嬴政已知晓李斯假意离开秦国实则欲擒故纵之意的试探；“狐”有意指男性伴侣，借暧昧关系试探李斯是否真正背叛秦，结果被斯斯反将一军。

*2：典出《秦始皇追李斯》，得知李斯已离开后，嬴政亲自帅军追赶。赶上之时一将卒恐李斯不应，上前以剑挟持，嬴政慌而恐其伤斯，遂斩杀此将。

以下是北风原文，可参考：

北风其凉，雨雪其雱。惠而好我，携手同行。其虚其邪？既亟只且！

北风其階，雨雪其霏。惠而好我，携手同归。其虚其邪？既亟只且！

莫赤匪狐，莫黑匪乌。惠而好我，携手同车。其虚其邪？既亟只且！